石榴花红，果红，红艳如火，红艳似血，倚着纤细的枝，透过娇绿的叶，巧笑倩兮，定定地与路人遥相望。 %X\J %Fj
望着望着，心醉矣。 DN9x<%/-
石榴虽然好看好吃，却不要贪嘴，那圆圆润润、晶莹剔透的玛瑙珠子，颗颗都带着剧毒的甜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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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鹤哥哥，该起床了。”随着一声甜美清亮的呼唤，德鹤睁开了眼睛。 '+_-r'2
只见一个小人儿坐在床前，扇着小蛾翅膀似的睫毛，眼睛笑得弯弯的，轻轻地摇着他。一身红裳，红鞋红蔻丹，红唇红描金，连珠饰都是清一色的红，皮肤却愈发地白嫩，像是整个都是水做的，连阳光也能透过。 Z9m I%sC[(
德鹤看得有些迷醉了。想来是他极大的运气，才占得这样一个尤物的。不，又或许是他极大的晦气，才撞上这只树妖的。这两个月来，都是她伴在枕席边…… <F`9;WX
这样想着，耳边又响起那天在路上遇见的道士那句阴沉沉的话：“万两黄金买你金屋藏娇的那只妖精，换不换？” 02 FLe*zQ
“德鹤哥哥，你在想什么？嫣嫣给你打了洗脸水，快起来吧，不然早饭要凉了。”嫣嫣又摇了摇德鹤，打断了他继续回想之前的情形。 06N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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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起床。梳洗，早膳。嫣嫣自然是不用吃的。不过今天她的表情有些害羞，欲言又止：“德鹤哥哥……” .}E<,T
“怎么了？宝贝？”德鹤将她一把搂过抱在怀里，埋头在柔荑处恣肆呼吸那美人香。 F_u ?.6e]
“我给你生小宝宝好不好？你喜不喜欢？” ko.% @Y(=
德鹤心想，她终是不懂得这人世的规则的，不过很多蠢妇也不懂，只是她比她们美这么多，不应该沦落至这么个想法的，这样岂不是和那俗物一般了？大概妖精是没有三媒六聘的，她真不知道什么叫私生与私生子的可恶，也更不知道能为尚书大人的儿子魏德鹤生子的该是什么样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了。 z:UkMn[
“不要，我不喜欢。我只喜欢嫣嫣陪着我，嫣嫣要乖乖听话，嫣嫣就是我的小宝宝。” 0gyvRM@ x[
“可是，嫣嫣有了啊……” |yN yk7~
什么？！ EAY+#>L*
“什么时候的事情！！”德鹤猛地钳住嫣嫣的双臂，狠狠地瞪着她。 Q3r]T.].h
该死的。妖精要孵小妖精了，还算在他头上！什么玩意儿！ )1 @v<I
嫣嫣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吓得眼泪挂在腮边，连痛也不晓得叫了，只是呆呆地半张着口看德鹤。 $_%
“打掉它，听见没有？”德鹤那细长的单凤眼射出沉鸷的毒，染得嫣嫣的脸青白如哑了光的瓷。 n2aUj(Zs=
“打……打……打不……掉的，精胎……是灵……气聚生的。”嫣嫣好委屈啊，眼前的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英俊——清而长的眉目、高而直的鼻，还有那微微上翘、像时时在不羁地笑的嘴角——可怎么那么冰冷，他还是那个德鹤哥哥么？妖精怀胎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这是上天垂青，别人盼还盼不来呢，可德鹤哥哥……他，他怎么这样啊…… y 2k's
“我说打掉就打掉！你听见……”德鹤的怒火一下停住了，他想起一个人来。于是他回复平时的悠哉，淡定地整好嫣嫣被弄乱的仪容，笑着说： %AV3eqghCg
“打不掉，就不打了吧。只要你喜欢，生下来也可以。” UB ] tKn
嫣嫣的委屈和眼泪终于随着德鹤的缓和不可遏止地喷涌出来。 depCqz@
“德鹤哥哥……嫣嫣刚才好怕！好怕啊！呜……”伏在德鹤肩头，柔弱地颤抖抽泣着。德鹤静静地抚着她的背，宽容地安慰着：“不怕不怕……嫣嫣最乖了……” PazWMmI
一边在挑着眉笑着，一个变两个，价码也该升不少了。 :z?T /9,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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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那破败的观里，道士似乎知道他一定会再找他的，歪着的鼻子因为咧着嘴干笑更歪了：“公子可想好了？” MPp:EH
德鹤也笑着：“我想价码该变了。” / /G&= i$
“哦？” F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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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怀胎了。”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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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那可是你的儿啊！你真不是人啊！”那个道士听了，只稍停一下就笑得更厉害了，连头上摇摇欲坠的歪发髻也在抖动。 h*4w i.-
“不是人的是它，它可是妖精啊，怎么会是我的儿呢？”德鹤不怒反笑，一点也不在意。 6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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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胎的价是得高点，不过生了精胎，精母的可要掉些价了啊。” p-C{$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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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呢？老果树结的果子才甜——应该是越生越值钱呢。” 4YOLy\"S
“公子不会不知道那珍珠结成了，蚌母就变丑了吧？”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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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它不是蚌精啊，它可是石榴树妖哦。”德鹤心念，要压我的价，哪是你一个牛鼻子能做到的？即便欺我不识货，你道我看不出精胎的斤两么？ W OYZ
被拆穿了的老道脸色依然不变：“那公子以为如何？” : Q,O:
“五万两黄金。”就算实在不知行情，这个数，也不为亏蚀了。那长乐坊的花魁，也不过千两银子而已。 7DW-brd
“公子不要得势不饶人啊……欺负老人家可不是什么积阴德的好事。” Ty 6 XU!
“炼化天地精灵，折损的恐怕不止阴德吧？” EZ Q!~
“公子果然后生可畏啊，五万两，诺矣。” uxrNkZia
“那还烦请老仙人奔波了。” s5b<KQ.
那老道士慢慢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纸：“不急不急，等快生了再说。精胎降时，焚此符表以告，我自当来。” Q<osYO{l
德鹤取过便辞去。 G4F~V'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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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嫣的肚子大得相当快，不到两个月便像那快要临盆的孕妇一般。而嫣嫣变得更漂亮了。以往的清纯开始蜕变成一种成熟的妖冶，举手投足完全没有孕妇的笨重。不经意的一姿一容，让阅人无数的德鹤也不禁惊叹她的艳丽。 */]1?M@P )
嫣嫣哪知德鹤的背弃，还是对他自如初遇时的信任，自如初遇时的爱慕。而德鹤，也好象全然忘记了那天的失态，愈发像了一个好夫君，对嫣嫣愈发宠爱。 aB F<it>
最终到了一天，嫣嫣额头上红得似血的描金忽然金光暴射，屋外漫天紫霞涌集。嫣嫣全身似乎承受极大压力，柳眉颦双颊惨，艰难地支起身子望着德鹤：“德鹤哥哥，我要生了……” X bV?=
德鹤大叫：“来人啊！” =F*{O=
“来人啊！” RvW>kATb_F
奴三婢四应声而作。稳婆早就备好，来得极快。德鹤便带那一干男仆骑寺避到另一厢去了。 m[5ed1+
德鹤焦急地来回踱步，大力地摔袖转身，一晃，一张纸轻飘飘地落下。德鹤定住了，定定地盯着那纸，看着它被下人拾起，呈到面前。 OUH d@up@n
那是一张黄得污秽的纸，画着早已晦暗的朱砂。 +w?1<Z
德鹤像被泼了冰水似的醒来，猛地把纸塞进焚香炉里，炉里烧出的烟马上有了变化。铜兽的鼻呼出阵阵蓝灰色的烟走着诡秘而丑陋的线，焦臭味顿时弥漫在房间里。 gn 9CZ
德鹤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那烟顺着门户爬行出去，身子慢慢滑进塌下，形容颓唐犹如已死。 yEr vgf
那歪鼻老道来了，神情得意得如同撕咬着爪下猎物的坐山雕。 _i"[m(ABj1
德鹤呆呆地带他去到那房门前，便不再动作。 KbRKPA`
“怎么？公子不想见最后一面吗？果然负心，本仙佩服。” :)e/(I]
德鹤似再也忍不住那内心的煎熬，怨毒地看着那道士。 ]o8~b-
道士却更鄙夷地说：“到底人都是会被妖孽迷惑不省。” V[| k:($
德鹤吼道：“你懂什么！你有过么！” RML'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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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冷哼：“本仙自脱去俗胎，视凡人生老病死不过弹指，爱恨情仇不过风尘，早已看透，尔等为蜉蝣不自知，有什么资格质问？” Zfr?(y+3
德鹤惭愧地无言以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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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进去了，又出来了。德鹤觉得，时间为什么要过得那么快……为什么不给嫣嫣一个逃走的机会……一直站着，骤然大雨。 v C R\lR+
嫣嫣啊，嫣嫣，我如何能够对得起你。 4p&SlJ
道士一摆手，成山似的黄金用一辆辆板车装着，倏忽出现在院里。 nYY' hjZ
“我不要，我不要了……”德鹤喃喃。 aG1[85:,\i
“本仙只为践诺，处置由你。黄金于修真者不过等铜铁冶物，凡人如何能知黄金不及精灵可贵之万一？”随即化风而去。 B415{
德鹤踉跄冲进去，只见女眷一片昏迷尚未苏醒，而那床塌，那本应是一个秀女子怀抱着他的儿的床塌绛红一大片覆着一大片，血似云霞。空空如德鹤的心。 H% c{ }F
德鹤失了他的魂，扶着床沿趴着，双手在被褥间摸索，忽然碰到一物。顿时一个激灵腾起，掀开一看。 % 8L5uMx
一截石榴枝，上面还串着他给她的红珊瑚链子。 ; UjP0z
德鹤抱着这胳膊大小的枝，泪如雨下。 6~+?D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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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鹤命那花匠无论如何救活这枝。而石榴枝也争气，终究成活。 7w"YCRKh
德鹤令将家中她用过的一切物品都搜集保存。而物品却全部离奇佚失，只留下那条珊瑚链子。 wa9{Q}wSa
德鹤自此只穿红衣，左腕长佩一红珊链。长住别院，长徘徊于石榴树前。 )&elr,b /y
石榴树疯狂生长着，德鹤视它如妻如子。转眼八年，石榴霸占整个别院。魏德鹤拆墙改道，并命人多加施肥看照，时常亲自灌溉除虫。 f1VA61z{)
而魏父则与外戚彭氏结为婚姻，期八月。魏德鹤顺双亲意，将娶彭氏小姐为正室。 20u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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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五月，石榴忽然开花，全树只有一朵，其大如轮，红艳如珊瑚玛瑙。魏家皆曰喜兆。 I=`efc]T
又过两月，石榴其花未败而结一实，其大如斗，饱满如东海明珠。魏家上下更兴高采烈。 |}roR{g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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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婚庆，锣鼓喧嚣，石榴果实应时而熟，家人将其摘下，以红绸裹起，端上宴席，以飧宾客。见者莫不赞叹魏彭必多福多寿多子。 W/R-~C e
婚礼行毕，欲剖石榴，分群宴而食之。 fm% Y*<Y"
众人谦让一番，还是让德鹤执刀，毕竟虽然大家不知道德鹤爱这石榴的原委，他爱石榴这事却是都看见的。 Neb%D8/Kn
德鹤的表情很淡，眼里看不出是什么神情，动作却非常温柔。轻轻地稳住石榴，轻轻地拿刀划开一道。 hta$ k%2
刀口锋利，只是一划，石榴的皮就迸裂剥开了，所有人都惊讶，一阵沉默之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b+}*@xhl
“你看那石榴！真是红！” Y6 @A@VJ
魏彭两家长满意的神情都摆在脸上了。德鹤的眼前，忽然有了嫣嫣的笑脸的幻觉。 ].w$b)G
这颗石榴是那么地大，每桌都分到了足够品尝的一份。每个人都啧啧称奇。 }oTac
石榴的籽红得连最红的胭脂都比不上！ e.g$|C^$m
石榴的籽亮得像银在烈日下反光耀眼！ z//6yr
石榴的籽美得这满目的正婚结彩，红烛张灯都黯然失色！ P(r}<SM
德鹤拈起那石榴籽，亲吻下去：“嫣嫣……” 3 ?(||h{
新娘看着德鹤，纵然不解，还是被那鲜艳的颜色吸引，也吃起了石榴。 `S7${0e
而此时从两家家主，到末席之客，所有人都在仔细地品尝石榴。 i`:r2kU:*W
这又是一阵沉默，然而这沉默没有被打破，直到过了许久，那魏家的下人觉得安静得奇怪入厅查看。一看即夺路狂奔，大呼救命。 WxLIL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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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席众宾，魏彭两家，顷刻之间，全部暴毙，无一幸免。 {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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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的脸上还保持着沉醉于石榴美味的表情，只是脸色已经死灰，透出恐怖的青色。 1z(y>`ZBq
而那每桌上剩下的石榴，还有那破宾客身体而出的石榴，都化作水银，融着遍地流开的污血，一直汇聚成一条河。 Ec]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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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流向魏德鹤的尸身，蔓延着攀上他的全身，他的脸好象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 <tT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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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或者是它，站了起来，慢慢地，慢慢地走着，从魏府走到了别院。 hMx/}Tw wt
它看上去动作那么慢，可脚底却好像有东西在不停涌动一样将它推进，滑行着速度奇快，似乎迫不及待。 cYTX)]^ u
那别院里，有石榴树在等待着。 xH8nn3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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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石榴籽是否真的有毒，我查到是还没发现有的，不过根皮有毒是肯定的。这个故事的石榴只是怪力乱神……不过本着物极必反的道理，而且石榴真的在有水银的地方长得特别好，喜欢的人也不要吃太多，伤肺损齿。 c~Hq.K$d
有毒植物系列我有空就会往下写，这是第一篇，石榴是正红色，开门红一下。下一篇写夹竹桃。） LNU9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