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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说流派]近代广东中医沉浮录之二 甲午之疫:广州不设防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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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htcm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2010-02-21


1894年,广州市民从南海神庙抬出铜鼓游行,祈求神灵驱除疫病。

    ●郑洪 陆金国
    光绪甲午,公元1894年,在中国历史上可谓多事之秋。这一年,慈禧60大寿,光绪帝发上谕说:“甲午年,欣逢花甲昌期,寿宇宏开,朕当率天下臣民胪欢祝嘏。”颐和园加紧装点,各地忙于筹办礼品。然而最响的礼炮来自东瀛,下半年中日在朝鲜开战,继清朝陆军一败涂地之后,北洋水师又于黄海覆灭……一项研究称,战争中清军伤亡约35000人。
    或许是军国大事太重要了。这一年,在广州发生了有十万人死亡的大瘟疫,却很少在官方记录里被提及。
    1894年广州疫况
    1894年,广州天时不正,自春天起就陆续出现有瘟疫病人出现。一位中医医生回忆说:“今春瘟疫渐行,……三月疫气流行,触目皆是。”而西医医生内勒司(N iles)也在1月16日诊视了一个病人,患者高热,腹股沟部疼痛肿胀。从症状来看,正是后来确定的此次瘟疫元凶——— 鼠疫。
    历史学家根据文献记载,推论在明末时期中国已经有鼠疫大流行,当时称之为“疙瘩瘟”等。后来由于发现主要经由老鼠携带传播,于是将其命名为鼠疫。中国最早关于此病的医学专著是《治鼠疫法》,由广东吴川人吴存甫著于1891年。
    1894年广州的疫情,显现于2、3月,暴虐于4月至6月。对广州市面的情况,《申报》有如下报道:
    粤东保甲总局会办委员候补道陈厚斋观察籍隶皖江,宦游粤海,正当强壮之年。3月27日赴局办公,毫无疾病,回寓时沾染时疫,28日早起精神稍觉疲困,即饬人赴宪辕请假3天,藉资调养。不料陡然变症,神志昏迷,多方救治,药石无灵,延至是晚4鼓时,溘然长逝。(《申报》1894年5月16日)
    某姓,家男妇八口,一日之内死至七人,祗存一女孩,不能出备棺衾,致尸骸纵横,屋内突一偷儿乘机掩入,向女孩索取银钱,女孩令代筹七人身后事,许以事后将室中所有悉数畀之,贼允之,既由市返,则女孩亦已倒毙室中,贼乃放胆搜括所有,不料未及出门,即染疫毙命。(《申报》1894年5月17日)
    省中文武大小衙门无不传染,运署最甚,南海县次之。刻下书差人役竟有迁避一空者。(《申报》1894年5月23日)
    ……一日早起,五人皆染时疫,势极沉重,延医诊治。惟二人应手而愈。三人则香消玉殒,返魂无术矣。……一时隶名娼籍者深恐传染,遂迁避一空。(《申报》1894年5月27日)
    城厢地方瘟疫大作,两月之久仍未止息,且传染之速,尤觉日甚一日。常有宴饮之际,席未终而身已亡,谈笑之余,音尚存而魂已散。疫症出于俄顷,药石无所用之。(申报》1894年7月9日)
    当时参与第一线救治的广州中医易巨荪形容全城之惨状说:“甲午岁,吾粤疫症流行,始于老城,以次传染,渐至西关,复至海边而止。起于2月,终至6月,凡疫疾初到,先死鼠,后及人,有一家而死数人者,有全家覄绝者,死人十万有奇。父不能顾子,兄不能顾弟,夫不能顾妻,哭泣之声,遍于闾里。”所称十万死亡人数为粤海关1895年报告采用。
    与之相印证的是一位传教士W ales统计,在阴历3~6月间,广州城中售出9万具棺木。其中虽然不是全部死于鼠疫,但当时肯定也有很多贫民无力购棺。
    中医救疫显成效
    1894年,广州已经是中西医并存了。粤海关报告当时广州博济医院的规模每年接纳住院病人约2000人次,还有一个较大的门诊部。作为广州最有名的西医院,博济医院在瘟疫流行时负责接纳了部分从香港遣返广州的鼠疫患者,但是对于治疫也没有特效药。西医对瘟疫的治疗向来要先研究病原,鼠疫杆菌也正是在此次与广州同时发生鼠疫的香港被发现的。因此在疫病暴发之初尚缺乏认识,治疗以对症处理为主。另外,报纸报道:“西医教士风瘟疫流行,死亡相继,心存恻隐,亟思有以补救之,爰制有辟疫香珠、香牌,遣人四处分送。”所谓辟疫香珠、香牌等,纯属宗教物品,对防疫无实质意义。
    因此,广州城中实际治疗瘟疫的主要力量是中医。多数中医此前也未曾治疗过此病,同样需要从头开始探索。医家李钟钰记载:“予当光绪甲午年需次粤东,初见斯病。其时省垣医生鲜知其病所由来,但名曰核症,而无从考其核之所由起,或从温治,或从凉治,十死八九。”不过,中医的优点是历代有丰富的经验,而且容易在实践中出成效。很快,医生们就获得了成功的经验。如几位伤寒派医家谭星缘、黎庇留、易巨荪合议本病,认为其表现与古典医著《金匮要略》中的“阴阳毒”有相似之处,于是以该书中升麻鳖甲汤主治,重用升麻,颇为成功。还有从其它渠道探索获得成绩的,例如温病派医家李朝栋取法江南杨粟山《伤寒瘟疫条辨》的治疗说:“今岁我粤,瘟疫盛行,余依法治,百不一倾。”也有医家自出机杼,如名医梁龙章,因求之古书无良法可循,于是日夜推敲历代厉疫,创立了“易数运气方论”,治疫取得成功,受聘在各善堂、医院行医,“历年存活不下十万之多”。
    中医的疗效也得到了西方人的认可,粤海关税务司的法来格在1894年的报告中说:“初起之时,一经染及,多不能治,故殒命者甚多,华医群皆束手。迨至将止之际,华医已经探得病原,亦能设法疗治,故痊愈者日见其多。”
    在1894年之后,广东各地的鼠疫仍然经常发作,中医的治疗经验也不断成熟。新会医生梁镜泉在1894年用黄蜞吸血法配合散淤提阳药治疗,效果一般,后来逐步总结经验,单纯用中药重剂治疗,效果非常理想,经验收载于《疫核医最易》一书。而广东高州罗汝兰在吴存甫的基础上也发明了新的更有效的治法,他的著作《鼠疫汇编》成为近代流传最广的中医治疗鼠疫专著。
    甲午年中医在短短一两个月内就能探索出有效治法,即使算上以后不断丰富成熟的时间,也不过一二十年。相比之下,近代西医从1894年发现鼠疫杆菌到出现有效抗菌药物,大约用了四五十年的时间。所以在1894年时流行着一句话:“省港大鼠疫,中医当救星。”由此可见,传统医学的丰富经验与辨证模式,在应对新病种时是有积极意义的。只不过,中医疗效与医生的辨证能力有很大关系,不像西医技术标准化易于推广。据谭次仲记载,甲午期间用升麻等药治鼠疫,黎庇留谓治疗百人中得生还者约有七八十,谭星缘则云只有百分之六十,而其他医生,或不敢用其方法,或用而不当,总之“治验之成绩,不如黎、谭远甚”。
    呼唤城市公共卫生
    可是,对于传染病来说,医治其实不是最佳策略。同样在1894年遭遇鼠疫袭击的近邻城市香港,死亡人数仅有2000多人,公共卫生管制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两地死亡人数对比,突显了中国内地医疗卫生体制的落后。香港政府在发现瘟疫之时,采取了有力的公共卫生措施,包括集中隔离患病者,火化死者尸体,清洗发现瘟疫的区域等。这些工作,除了卫生人员外,还出动军队和警察来强制执行。这次鼠疫,促进了香港城市卫生的重大变革,使鼠疫危害逐渐消退。
    而在广州,前面提到,很少看到官方关于1894年瘟疫的报告。翻检《德宗皇帝实录》,这一时期主要记录的是:朝廷上下都在准备10月份的慈禧大寿;在疫情正烈的4月份,广州知府张曾扬通过了上级的考察,获得上谕嘉奖;一支起义队伍被官军剿灭;5月12日任命了广东乡试考官……《大清会典》规定“凡地方有灾者,必速以闻”,但似乎只限于水旱灾荒,对疫灾并没有专门的规定。
    《清实录》不载疫情,可能是官员们避免触慈禧祝寿的兴头而未上报,也可能上报了但未受重视。在瘟疫严重流行的广州,倒是不难看到地方官员忙碌的身影。
    疫情发生之后,官府除疏散人员、加强监狱清洁外,还资助士绅开办养病施医所,印发治疫方药,然而这些措施都是被动式的补救,严格来说属于救济而不是防疫。广州之所以不能够像香港一样实施防疫,且不论有否防疫的意识和知识,就算有,也根本无建制可用。
    以卫生而言,中医早就明白环境卫生与瘟疫的关系。吴存甫在《治鼠疫法》中提到预防措施说:“避之之法,当无事时,庭堂房屋,洒扫光明,厨房沟渠,整理洁净,房间窗户,通风透气,凡黑湿处切勿居住。闻近邻有鼠死,即要时时照察,埋鼠时掩鼻转面,勿触其气。”但在瘟疫发生时,官府能够动员的组织力量非常有限,靠衙门的差役只能洒扫监狱而已,传统体制里根本没有市政卫生建制来负责街道清洁。在外国人看来,广州暴发瘟疫几乎是必然的事情,粤海关在1882~1891年度的10年报告中曾说:“轻重不同的传染病,不时在全省各地蔓延,但广州始终未被波及。广州本身一直对各种疾病有着惊人的免疫力。从这个城市的卫生状况和环境来看,这是出人预料的。”这决非称赞,而是为广州感到侥幸。
    而隔离和集中医疗措施等,也不可能实现,因为政府手里根本没有医疗卫生人员。广州市面开业医生虽多,都是民间自行运作,政府素来毫无管理。广州中医救治疫证完全出于职业道德,而当时畏疫而避的也不少,“粤省人心惶惶,路少行人。如悬壶医生,无法以治之,门前多贴乡旋,畏疫而避”。没有专业医疗队伍和公共卫生政策,广州就如同一座对瘟疫不设防的城市,仅靠个别医生英雄和道德志士,无法阻止它的沦陷。
    109年之后的2003年,又是春天,SA R S肆虐,再次重现了甲午之疫的恐慌。同样显现于2、3月,暴虐于4月至6月。从恐慌到混乱到有序,人类经受住了SA RS的考验。以广州中医药大学为主体的中医专家们,在抗击SA RS的战争中,出人意外地发挥了关键作用。据世界卫生组织事后统计,全球非典平均死亡率11%,香港和新加坡17%,中国内地为7%。广东由于中医药最先介入治疗,死亡率仅为3.7%,而且后遗症最少。在其后的全国“抗非”战役中,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在第一时间为全国“抗非”提供了中医药基本方案,在香港“抗非”前线所取得的成就受到热烈称赞。
    然而,中医药的神奇功效毕竟掩盖不了瘟疫的悲剧。如果说甲午之疫以惨酷的形式,向晚清政府提出了医事管理与公共卫生改良的问题的话,那么2003年的SA R S之役,人们惊觉,我国的医事管理与公共卫生改良依然路途迢迢,而且这百年沉疴之中又多了环境污染等诸多问题.


离线suzhoudanny
只看该作者 1  发表于: 2011-04-02
黎庇留的集思医案是我很喜欢的一本经方案例小册子,其中几十个案例生动活泼;后半部分用很大的篇幅,记述了当时广州鼠疫的情景,读来让人身临其境。

我也是从这本小册子,开始了解到岭南伤寒派的实力。另外,楼主有没有文章可以介绍一下现下岭南伤寒派的代表人物。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