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医院，长期护士比例缺编，不愿意聘请，为什么呢？连我们的院长都认为，护士是不赚钱的，因为大家看看医疗收费有多少项目是护士的劳动价值？我曾经统计过一个专业，护士收费仅仅在整个收费里占1%！”大医院里护士们由于缺编造成的辛苦以及责任重收入低状况，使我心里很难过。
白衣天使竟成泥菩萨
鄢烈山
医改，解决“看病难，看病贵”问题，多年来是社会关注的热点。而在日常新闻媒体的报道中，表达和传播的多是人们对医药界的不满意。比如，近期的就有浙江200多名医生被曝吃回扣，上海新华医院医生与病死者家属群殴，山东部分医院收取输液轮椅费，广东汕头一女医生发“冷血微博”，现在网上正风传广东某大医院人员无视病人在岗玩电游……我相信这些报道都是事实，揭露这些丑陋现象也是必要的。然而，这只是医卫界现状的一面，不能据此“写照”全体医药卫生人员，而从道德上将某一社会群体妖魔化除了发泄怨忿，对扶正祛恶开新局有害无益。
全国人大代表钟南山大夫，在“两会”期间多次接受记者采访谈医改问题。宏观上他提出应尽快为公共卫生立法（英国早在1848年就有了此法，各国几乎都有了），应该推广高州的“平价医院”理念（而非因地制宜的具体做法）；他说“冷血微博”医生不是主流，这种话语虽然比较老套，也应该是符合基本事实的；他说医务人员不是医改的改造对象，而是医改的主体，则无疑是正确的——你总不能把医务人员当奸徒防范而又指望他们提供优质服务吧？他以他任职的单位一些优秀护士流失为例，要求提高护士待遇，尤其教人动容。
中国政府网7日发布的《2011年公立医院改革试点工作安排》提出，要提高临床一线护士和医师工资待遇水平。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也为护士鸣不平，他解释其制度性缘由说：“一些医院，长期护士比例缺编，不愿意聘请，为什么呢？连我们的院长都认为，护士是不赚钱的，因为大家看看医疗收费有多少项目是护士的劳动价值？我曾经统计过一个专业，护士收费仅仅在整个收费里占1%！”
大医院里护士们由于缺编造成的辛苦以及责任重收入低状况，使我心里很难过。堂侄女很优秀，读硕期间就考得执业医师资格，现在武汉一家大医院做内科医生，下班必得开手机随时听候调用，病患对医生常持戒备心而难有职业尊严，工资待遇低，后悔当初选择学医。不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与我无涉。而外甥女小梁学护理专业却是我的建议。“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这里的春天最美丽。”多美好的旋律，这是1950年代电影《护士日记》的插曲。我是受了它的骗，还是因多病常跑医院真认为护士是“白衣天使”看重这份职业了？外甥女读书时也很有热情，三年大专期间自考得到本科文凭。如今在广东省第二中医院住院部心血管科工作近五年，她打定主意辞职不干了；我说找关系换个科室，她说那也不干了，工资待遇低是一方面，这些年三班倒，作息无规律，上班高度紧张，实在太累，必须先调养一段，不然身体就垮了。“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医生，自己都“救济”不了；关爱他人的“白衣天使”，竟然变成了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社会对医护人员的不公平，肯定会有“报应”的。这种“报应”是多方面的，优秀人才不选择从医或从医卫领域退出是其一，医护人员身心疲惫而使服务质量降低又是其一，不一而足。医卫体制机制的改革，千头万绪，但基本目标和路径应该是明确的，即让国民病有所医，实行医院的“管办公开、政事公开、医药分开、营利性和非营利性分开”。而所有这些改革的重要条件之一，是加大国家对医卫事业的投入。还是钟南山说得好：国家对教育、科技经费投入占GDP比例有明确数字要求，对医疗的投入也要有“硬指标”。（见《南方日报》3月7日）只有增加了投入，非营利性的公立医院医护编制配备才可能基本接近国际最低标准，辛劳的护士的收入水平才可能接近小学教师。
读全国人大代表、广东省人民医院院长林曙光的答记者问（见《南方日报》3月10日A08版），我感到心寒，也颇不以为然。他说“就算措施条条正确，医改也得一二十年”，这话虽然令人扫兴，却也是他的真实想法或冷静判断。医改涉及的利益群体广泛，美国从克林顿当总统到今天的奥巴马，仍然没能通过一个有力的方案。在中国，“文革”前毛泽东就狠批卫生部是“城市老爷卫生部”，而今医疗资源更加向大“城市”集中、向“老爷”们倾斜了，要向医卫公平方向改革谈何容易！
但是，他说的“财力不允许高投入”、“药价太低我们敢用吗？”（引文是编者提炼的小标题，是大意而非他的原话）则似是而非，让人无法苟同。他说，香港政府一年给公立医院的投入是470亿港元，而香港人口是800万，人均年投入是50万元，“我们国家是一个发展中国家……我们的财力不允许我们有这么高的投入。”说香港人均医疗费年投入50万元，这个数字高得吓人，我做了一下除法，是人均5875元。“计算错误”容易纠正，“两极思维”却改也难：难道除了香港那样的高投入，就只有我们现在这样的低投入，就不可以有不那么高也不像现在这么低的投入？朝鲜的医卫投入占比不足为训，饭都吃不饱说医卫投入就很虚；印度不是发达国家，达到它的投入水平我们有财力吧？医卫投入少真是政府太缺钱吗？医卫事业没有维稳重要，总比“三公支出”和建豪华办公大楼重要吧？药价不能那么“虚高”，比制造成本高上十上百倍，就只能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劣质产品吗？两个极端之间还有漫长的连接点呢！如果我们医卫界的领导干部都是这种思维，对医改不仅“短期内我不看好”，中长期也难看好！
不过，我相信支持钟南山、廖新波观点的人更多，医改三五年必有大进展，我对外甥女这么说，也真这么想。
